“任性王子”李彦宏的救赎

文丨欧拉

7月28日，李彦宏在财报会议上笑场了。

压抑2年，最终释放，这种扬眉吐气的快意，已溢于言表。

当天，百度公布了2016年全年阴霾以来的首份漂亮财报：营收和利润两项数字双双上涨，其中利润惊人地同比暴涨83%。

当晚，资本市场就给予了肯定，百度股价暴涨9.45%。

豪赌AI，押宝陆奇，曾下过无数臭棋的李彦宏，这步，算是走对了……

01刮骨疗伤

48岁的李彦宏，仍然是一张白净的王子脸。

在百度内部和朋友口中，他被打上“浪漫”和“贵族”的标签，在某年百度年会上，他身穿“黄金甲”上台打架子鼓，却依然在厚装之下显得英气逼人。

但和霸道的、四处出击的百度相反，李彦宏其实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。

内部员工曾调侃，李彦宏大概是最后一个会自己做Excel表格来买车的中国富豪榜上的人了。

李彦宏会列出七八辆车的性能、重量价格，甚至还有后备箱的尺寸和座位宽度。

操控欲望如此强烈的一个人，让他承认自己的不擅长，并将整个百度交予他人的时候，李彦宏内心将经历怎样的咆哮和骇浪？

为此，李彦宏已有了涅槃重生的决绝。

在今年2月，鲜少参加娱乐节目的李彦宏，和贝爷一起上了《越野千里》。

李彦宏在高原刺骨的寒风中裸露上身，跟贝爷爬泥塘趟冰水，扒下一只死牦牛黏糊糊的皮毛披在身上，又在恶臭中扯出牦牛心脏。

在贝爷的强烈建议下，李彦宏将一小块牛心脏塞进嘴里嚼了几下，然后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
再然后，他又逼自己吃下了一块。

“Survival is not pretty.”（险境求生的姿势没法好看），贝爷说。

李彦宏终于亲口尝到了“险境求生”的苦涩——他必须放下身段，给自己来一场刮骨疗伤般的变革。

为了险境中的百度，李彦宏无疑豁出去了。

02AI战略

业内人基本共识是，李彦宏已没法和腾讯、阿里竞争了，就连王兴在接受采访时，也说：“B和A、T已经不是一个量级的”。

在李彦宏最近出的一本新书，《智能革命》中，他几乎完整地回答了，他为何要做人工智能。

他说，每家企业，都有自己的战略战术。2013年，国内移动互联网创业风潮开始兴起，不少企业将巨额资金投入这个巨大的“无底洞”，体现它们在战略上的勇猛。

这句话的潜台词，无论如何都能读出一些“弦外之音”。

最近几年的资本盛宴中，无论是滴滴快的之战，还是摩拜OFO角逐，背后都有阿里和腾讯的身影。

就像一个旷大的棋局，不论有多少棋手在纵横江湖，其背后无非是两家巨头在操刀和争斗。

这些狂欢中，独独缺了百度。

“百度则着眼于战略的长远和科学”，李彦宏在书里，对于资本的缺席，给了一个完美的答案。

他甚至还列举了彼得·蒂尔的案例，说他清楚看到了互联网喧嚣背后缺少什么，“风投热衷于投资轻资产企业，其中大部分都是互联网公司”，因此他果决地投资火箭、抗癌药物以及人工智能。

李彦宏对此十分认同，称：“我同样认为移动互联网创业的喧嚣，掩盖了我们所真正追求的进步。”

技术出身的李彦宏明白，他曾经靠着搜索技术纵横江湖，而如今，他不得不再次依赖技术来反超和破局了。

这是李彦宏8年以来最大的赌注——“All in”人工智能。

李彦宏很明白，这恐怕是百度重回BAT和谷歌对手席位的最后机会了。

03掌舵者

谁来为李彦宏的这次押宝掌舵？

他挑中了陆奇。

陆奇是谁？在《福布斯》一份《推动中国人工智能革命20人》榜单里，陆奇排名第二，在李开复的后面。

小个子上海人陆奇，从IBM、雅虎一路升到微软高级副总裁，以每天只睡4个小时的冲劲，带领暮气沉沉的微软，五年内，将必应的美国市场份额从7%上升到18.6%。

空降百度之前，陆奇已是微软AI华人圈的前三把交椅之一，负责微软小娜等数个微软核心业务，被视为微软下一代CEO的候选人。

下属说陆奇“温和、友善、谦逊”，外界评价他“没有丝毫高管架子”。

但他自己很明白，“他们讨厌（hate）我”，一个温和但性格里带着狠劲儿的大将角色，他懂技术，也懂产品和市场——这可能是李彦宏最需要的人。

陆奇因“骑自行车摔伤”久治不愈刚从微软离职，BAT三家立马捧着一个比一个优厚的Offer堵在他家门口。

幸亏李彦宏和陆奇交情深厚——他们每年都固定在美国某个风景优美的沙滩进行私人聚会，讨论技术前沿和未来趋势。

李彦宏声称，自己之所以早早布局人工智能，就是多年前一次与陆奇交谈之后，下了决心。

因此早在2010年4月，李彦宏就挖来前谷歌中国工程研究院副院长王劲， 百度人工智能起步。2014年挖到了大牛吴恩达，行业轰动。

仅仅从拥有大牛的人数来看，百度在人工智能上的投入，不是其他几家可比的。李彦宏在技术上始终深情。

吴恩达作为科学家和学院派，领衔百度走过了三年。

是时候到了陆奇这样的务实商业派，来将学院派成果，进行商业化落地的时刻了。

04开源节流

7月5日，陆奇在国家会议中心演讲，而李彦宏像一个吉祥物一样，坐在五环上的一辆无人驾驶车上向大屏幕前的观众微笑，英俊如常。

这大概是百度目前最好的写照了：台前的主角是陆奇，而李彦宏，他坐在百度的副驾上，而不再是驾驶座。

AI是百度的未来，但陆奇很明白，AI并不能马上看到其爆发力，他必须先让百度从气势上振作起来。

他需要扭转百度节节败退的营收和盈利数据，让这只沉睡的大象，重新苏醒过来。

一到任，陆奇裁撤了百度医疗事业部——不是医疗搜索广告，而是网上挂号、百度自诊这些还不大看得清未来的支线项目。

百度糯米和百度外卖“出售”的消息也已飞了几个月，传闻中的买家先从数月前的美团点评变成近期的顺丰，又换成了这几天的饿了么。

主角变了，但不变的是它被抛售的决心。

7月28日，李彦宏在发布财报的同时，宣布百度金融将被分拆。

当然，巨头分拆金融部门的逻辑是一样的，想在中国从事金融，不可避免要拿到牌照，所以，需要国资背景，需要国内玩家的身份，这样才能做大，重新上市。

这同时，也是陆奇试图消除百度业绩不确定因素的一个举措。

“从500亿现金里拿200亿外卖”，这样的任性跨界玩票被终止。百度不能再多线并行，对于百度糯米的补贴、对百度金融的兜底，都要撤回。

陆奇几乎只留下原本最赚钱的搜索业务，和从它的母体长出的“新印钞机”信息流广告。

这无疑是在和后起之秀今日头条的角逐，用了同样的feed流技术，对用户进行定制化内容推荐。

这项新业务十分争气：百度的信息流日活用户在二季度破亿，正式成为一个新的巨型广告流量入口，而收入也不负众望快速翻了三倍——从一季度末的每天1000万元增加到二季度的每天3000万。

收缩战线的同时，陆奇把钱花在正题上。

在《智能革命》里，李彦宏回忆了一个细节。

一位老教授在饭桌上，让大家猜，百度每年在人工智能研究上，有多少预算。

李彦宏的回答是：“我也不知道给多少预算，根据需求，需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。”

就是如此，押宝人工智能到了不设预算上限的地步：今年第二季度，百度对未来人工智能的研发支出为人民币31.48亿元(约合4.640亿美元)，较去年同期增长27.7%。

李彦宏的梦想是退休种花。种花和技术一样，打交道的，是固定的东西，你浇水施肥，安静等待开花结果。

但运营和产品不一样，市场和人手时刻都是活动的，变幻莫测，你要时时刻刻操盘，杀伐决断，毫不迟疑。

数年折腾之后，48岁的李彦宏终于不得不看清并臣服于自己的“天命”：他可能不是最适合做CEO的人。

他下决心将自己的舵手位置上挪开，专心去思考百度生态，去追他的技术梦想。

陆奇无疑更适合掌舵者的角色。

他空降微软后，就打破了微软既有的“三年一轮”的产品周期传统，让三个月一更新的速度，直接拉升到一天一次。

所以毫不意外，百度内部原本诸侯割据的业务架构“更新”速度，也在陆奇来到之后，达到小高潮。

2017年3月，吴恩达离去，百度研究院被陆奇收编，成为五大业务体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；

3月1日，自动驾驶事业部、智能汽车事业部、车联网业务组合成新的智能驾驶事业群，智能汽车业务得到整合，陆奇亲自挂帅；

同时，陆奇还将“度秘”团队升级为度秘事业部。

更意味深长的是，李彦宏16年的“人生合伙人”马东敏复出百度，担任董事长助理，负责人事和财务。

百度原来的财务当家CFO李昕晢，在4月28日转任新成立的百度投资的CEO，短短数日之后百度战略部副总裁金宇，在5月初转任百度资本合伙人。

两个有立场也有能力驳回李彦宏的人加入了团队，李彦宏终于不能再随便任性了，也不再孤独了——这离2010年百度创业团队七将散尽，已整整七年。

这是个似曾相识的奇妙组合。

当年，谷歌的董事会觉得26岁的创始人拉里佩奇太年轻，聘请老马识途而稳重的施密特来当CEO——施密特坐在船长的位置上负责开大船，而让搞怪的技术顽童拉里佩奇专心去玩黑科技。

陆奇上任刚好半年，他无疑交了一份让人满意的期中考卷。

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一件事是，今年5月份，李彦宏借着半公开的《内部信》宣布，百度的slogan从“简单可依赖”变成了“用科技让复杂的世界更简单”。

尽管它拗口记不住，但这正是百度真正变革的号角。

变革唯一的疑问是， AI的前方，尚是一片迷雾，孤注一掷的百度，会赢吗？